周向党与人民纪念碑

1949 年9 月30 日傍晚，毛泽东、朱德、周恩来、贺龙等来到天安门广场参加人民英雄纪念碑奠基典礼。中国历史上最高大的纪念碑通高37.94 米，1949 年9 月30 日奠基，1952 年8 月1日开工，1958 年4 月22 日竣工，1958 年5 月1 日揭幕，前后历时9 年。人民英雄纪念碑祭奠着从鸦片战争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无数为民族独立和解放牺牲的先烈。

周向党的父亲是山东人，是老共产党员，担任过游击队长和贫协主席。他没有死于敌人的暗算和枪弹，而是作为工人代表光荣进京，参加了纪念碑的奠基。而后，他带领三十多位家乡优秀的石匠，为纪念碑的修建鞠躬尽瘁。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即将建成的时候，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

父亲追随英烈而去。那年，父亲只有57 岁，给周向党留下了生命、姓名和记忆。那年，周向党7 岁。14 岁时，母亲又去世了，周向党还有两个妹妹，三姊妹成为孤儿。周向党挑起生活的重担，像正常家庭一样过日子。周向党说，她们是在党中央、地方各级政府和人民群众的关心照顾下成长起来的，她曾受到过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多次接见。

孩提和青年时代，周向党无数次去过天安门，她仰视纪念碑比其他人更凝重，更动情，那巨型浮雕上沾过父亲的汗水和血迹，父亲的灵魂也一定在那里，和无数英烈的英灵在一起。

父母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只留下一个名字。名字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一个一生的暗示和引导，暗示你应该怎样做，引导你朝着一个方向。

周向党的脑海里，纪念碑永远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她觉得人民英雄纪念碑永远看着自己，父亲也在那里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成长和未来。周向党想成为英雄。

周向党飞上蓝天

1968 年，18 岁的周向党应征入伍了，是艰苦的地方——贵州

军区。毛主席在1961 年为女民兵的照片题七绝一首，后来发表在《人民文学》上，当时有人把它谱写成歌，那个时代的青年几乎人人会唱——

飒爽英姿五尺枪，

曙光初照演兵场。

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周向党喜欢这首歌，别人，甚至她自己内心里都觉得，她就是毛主席表扬的形象。她有着1 米76 的身材；有着永不服输、勇往直前的劲头；有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有着爽朗热烈的性格，还有漂亮的模样。

她刚当新兵就成为班长，1969 年她参加云南救灾表现突出，昆明军区授予她三等功。

1970 年军委下令调她回北京提干，她放弃了，继续留在基层当战士，同时也放弃了回北京照顾两个妹妹的机会。但她抓住了另一个机会，参加空军当飞行员。那是一场场千辛万苦的磨练，集胆量、智慧、信心、感性和理性等因素于一体的磨练。在磨练的过程中，1970 年12 月她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当上飞行学员班长。而后，她成为中国空军第四代女飞行员，能够飞四种机型。

那个时代，人们心目中最光荣的职业是解放军，解放军最光荣的是飞行员，飞行员里最耀眼的是女飞行员。周向党非常耀眼。

那个时代，几乎所有的电影和歌曲都有国防教育的因素，因为与苏联的战争随时会爆发。八一电影制片厂决定拍摄女飞行员的纪录片，他们选择了耀眼的周向党。纪录片《飒爽英姿上蓝天》展现了中国空军、中国新一代女飞行员的飒爽英姿和精神风貌。

周向党更加耀眼了，《解放军报》、《解放军画报》、《中国妇女》等多家报刊刊登她的照片和介绍文章。她的突出业绩也载入空军

史册。

1974 年周向党到了空军34 专机师，圆满地完成了接送中央领导人、两次参加南疆保卫战、唐山大地震救援、运输紧急物资等艰巨任务。期间，周向党收获了荣誉，也收获了爱情。

她是中国空军的一枝花，花儿理应在空军中开放。陈义红是唐山大地震后第一个驾机飞入地震上空侦察的英雄，多年飞中央领导人的专机，与周向党“门当户对”，他们成了蓝天伉俪。

小苹果呀小苹果

1990 年，周向党和丈夫先后结束了飞行生涯，结束了军旅生活，丈夫是上海人，他们选择了上海。光阴似箭，他们各自在行政岗位上工作一段时间，转眼就先后退休了。

无论是在职还是退休以后，这对飞行伉俪的国防情结都没有松弛，而是越绷越紧。许多问题，周向党和丈夫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社会被“和平病”一天天侵蚀着，追求金钱，崇拜明星，追求新潮，崇尚享乐。一首流行歌大家都会哼上几句，如：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 火火火火……可是你到街上做个随机采访，问中国军火怎样？导弹能不能打到美国？最先进的歼击机是什么？知道的人会少的让人汗颜。或许，战争迫近了，炸弹来临了，红红的小脸儿温暖不了我们心窝的时候，我们才会关心国防。

周向党永不停飞

周向党要做的事情像愚公移山那么难，像精卫填海那么烦。她成为国防教育的志愿者，马不停蹄地奔走，不厌其烦地宣传，想方设法地进行一些国防教育的“顶层设计”。

在相关部门的支持下，周向党创办了浦东新区唯一的一座国防教育和双拥主题公园。如今“长城家园”已经成为了全国基层国防教育的“样板”。从组织、协调、设计方案、记录情况，到筹划、安排活动，周向党夫妇全程参与。

与此同时，周向党先后创办了两所少年航空军校，招收了一千多名中小学生。周向党邀请部队参与帮助进行军事训练，让航空学会派出专家，讲航空知识、科普知识。当周向党看到家长和孩子们队列训练表演时，她觉得自己生命得到了延续。

2003 年11 月11 日，航天英雄杨利伟参观东方明珠太空舱，周向党代表学员们向他赠送少年航空军校一千多名孩子亲手设计的模型飞机。杨利伟接过厚礼非常激动，称周向党为革命前辈，感谢她和学员们珍贵的礼物并祝愿孩子们健康成长，早日成为国防卫士，成为航天事业的续梦人。

周向党还给陆家嘴居民开国防讲座，她睿智口才好，见多识广，浑身上下都有故事，所以，讲座深受欢迎。这些长军威国威的故事，居民和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1952 年初，安徽凤阳19 岁的韩德彩任志愿军空军飞行员，他的特点是动作快，进攻猛，靠得近，打得狠。参战不久，就曾只身与4 架美机展开格斗，击落其中两架。1953 年4月7 日，他和长机在掩护机群安全着陆后，突遭美国空军“双料王牌”飞行员哈罗德·爱德华·费切尔驾驶的F-86 型飞机偷袭。费切尔凭着高度和速度优势，将长机击伤。危急时刻，韩德彩为掩护长机脱险，不顾油料即将耗尽的危险，加大油门将飞机拉起，勇猛地冲向美机。费切尔见势不妙，慌忙摆脱，但韩德彩紧追不舍。在韩德彩的掩护下，长机摆脱了美机的威胁，安全降落了。狡猾的费切尔企图以下滑右转的动作引诱韩德彩跟下来，以便利用F-86 较好的水平机动性能，急速转弯摆脱。机警灵活的韩德彩识破了这一诡计，不仅没有追下去，反而轻轻一拉机头，始终占据着高度优势。韩德彩死死地咬住费切尔，稳住机头，将美机套进瞄准环，在距离300 米时猛烈开炮。团团烟火从美机身上蹿了出来，费切尔赶紧跳伞逃命，被志愿军活捉。后来，费切尔亲自来中国找韩德彩，表达钦佩之意。

周向党的国防讲座从陆家嘴社区讲到上海，讲到全国，上百场讲座感染了数万人。这还不够，她又组织了一个将士讲师团，战斗英雄韩德彩也在其中，可见讲师团的实力。

当周向党得知适龄青年当兵积极性下降，有独生子女怕吃苦的原因，也有父母不舍得孩子到部队吃苦的原因，她就到适龄青年家里走访。大道理说了再说小道理。

她告诉青年们，自己上初中就跑到相关部门毛遂自荐要求当兵。离开家的时候，三姊妹抱在一块痛哭。小妹妹小小年纪就懂得姐姐当兵是为了保护她们，有国才有家。有的青年说，全国那么多人，当兵不差一个两个的。有的女孩子说，当兵是男孩子的事。周向党就给他们讲毛主席给女兵照片题诗的故事，讲述“全民皆兵”的必要性和必然性。

周向党的努力，让陆家嘴社区的“军味”浓了，适龄青年报名参军的积极性提高了，每年参军名额都会超额完成。

与一个飞行学员的故事

2013 年的一天，同一小区的付文娟老师找到她，告诉她一个情况：与付文娟外孙徐漠烟同期的上海五个空军航空学院学员，全部被停飞了，徐漠烟也处于停飞的边缘。

周向党忧心如焚，知道空军挑选一个好苗子非常难，如果全都半途而废那将是国防之大不幸。她马上跟小徐的教练通电话，摸到的情况是这样的：“落地”训练，小徐的成绩时好时坏，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周向党让教练要舍得花心思，在严格训练的同时也注意保护孩子的自尊心，毕竟一批六个人里只剩下他一个了，也算种子里的种子宝贝里的宝贝。

小徐也打电话向“周妈妈”说了自己的苦衷：他的“降落”比其他学员做得好多了，可只要有一次落得不理想，教练就会狠狠地骂，的确是太苦了，吃不消了。过去在家多享福啊。

周向党对小徐说：一旦战争发生，你们空军导弹部队会冲在第一线，即使没有战争也在最前沿执行保卫任务，教练要求你做到百分之百的精确，就是为了确保将来在战场上少流血。讲了一些操作要领以后，周向党对他的“过去在家多享福啊”讲了一个亲临战争的片段——

那一年她负责传达战斗任务、传递文件、接送前线指挥员视察地形，布置兵力，顺道能带多少伤员带多少伤员。那一天在山谷里的溪边，有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年轻伤员躺在担架上，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身上的白被单被山风吹得掀起一角，他因失血过多，脸色和被单成了同样颜色……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向党保持着与徐漠烟和教练的电话沟通，双方都向她汇报情况。有一天，教练向周向党汇报说：现在，徐漠烟不光训练肯吃苦，连生活也变得简朴起来了。更可喜的是跟他一批的学员也都不同程度有了转变。

你无法知道周向党听了这话有多么激动，仿佛心中的一片乌云蓦然散去，顿时晴朗起来。如果你问周向党，你为什么激动。周向党可能会说：你忘了我的名字吗？我叫周向党啊！我叫向党，我心向着党，向着人民

“我叫向党，我心向着党，向着人民。”多年来，周向党是这样想，这样说，这样做的。

那天早晨，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了，小区相对冷清。周向党夫妇应邀去少年航空学校做讲座，刚走到楼下草坪，听见大门口方向传来喊声：“杀人啦——抓坏蛋啊——”向党夫妇相互一看，知道这是有情况，立即朝大门口跑去。拐个弯即看见大门口有个年轻男子把门卫摁在地上，脸色铁青，刚杀过人的西瓜刀紧紧攥在手里。近看才发现，地上那个人是本小区门卫，脖子已被抹了一刀，血流如注，身体抽搐一阵就僵硬了，尸体浸在血泊中。

“不许动！把刀放下！”周向党发出一声大吼，同时提醒冲在前面的丈夫陈义红当心，歹徒不光手里有刀，领口处也露出刀鞘了。陈义红毫不犹豫一个猛扑，歹徒应声倒地。门房里的两个年轻人躲在里头不敢出来，惊恐中不解这对长者是何方神仙。陈义红摁着歹徒一条腿，胳膊压着歹徒举刀的手臂，眨眼工夫刀已被周向党夺走，藏着的那把刀也被夺走。周向党打手机报警的时候，杀人犯在对陈义红告饶：“老叔，别这么压着我，喘不过气来了！”陈义红摁着他骂：“你个笨蛋竟敢杀人！”直到听见由远及近的警笛声，陈义红才松开手让他大口喘气儿。周向党和陈义红浩然正气空手夺刀勇斗歹徒，他们的年龄加起来132 岁。

一边是冰山，一边是火焰

2011 年那个春天，周向党和陈义红到了安徽凤阳，这是他们崇拜的空军英雄韩德彩的家乡。他们给希望小学捐款一万元，并捐赠学生服装400 套。然后，把英雄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看到孩子们热爱英雄的表情，视英雄为偶像的眼神，感到无限幸福。周向党还关心着特殊家庭和困难家庭的孩子。浦东的磊磊是她牵挂了五年的孩子。当时磊磊正在上中学，家庭复杂又非常困难。周向党劝导她不要有思想包袱，社会不会对她另眼相看。当磊磊在《航空知识六十周年汇编》上，看到周向党驾驶飞机的照片时非常震撼，原来帮助自己的，拿自己当亲人看待的人，有着这样辉煌的历史，又这样慈祥可亲。磊磊打开心扉把不想跟妈妈说的话讲给周奶奶听，再听奶奶的军旅故事。磊磊很快阳光起来，还入了团，2014 年考上了上海艺术学院。周奶奶给她的奖励是平板电脑、200 块钱，还有自己书写的“拼搏”二字。

周向党的最新动态

2 月7 日在上海2015 年首届东方文艺复兴上海高峰论坛上，周向党作了即兴演讲：“团结就是力量 精忠报国捍卫国防”。讲至动情处，女英雄热泪盈眶，来自世界各地的爱国精英们，更加坚定了中华民族紧密团结，实现伟大复兴的信念。整个论坛，群情激昂，来自台湾地区、美国、澳大利亚的与会者及外国大使要求周向党签名留念。

周向党的家庭被国家国防教育办公室评为2014 年度“情系国防好家庭”，她于2015 年1 月10 日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演播大厅接受了颁奖。

周向党从北京回来，赶紧去看望她的结对老人。她总想着让党的阳光温暖更多的人，让自己的热情温暖更多的人。她与40 位独居老人结对，关注他们的生活状态，轮流陪他们聊天，教他们敞开心胸看人生，用快乐化解疾病带来的痛苦。逢年过节，周向党会采购40 份礼物，给40 位老人带来欢乐。

老人们亲切叫她老干部，周向党并不拒绝，她心里明白，干部对应的是群众。群众说干部好，群众听干部的话，那是国家希望之所在。

她心里更明白，青年心系国防，情系国防，勇于担当，乐于奉献，那是国家强盛之必须。为一个“所在”和一个“必须”，周向党和陈义红会永远保持军人的状态，会比翼双飞，会永不停飞。

（文/ 马忠静）